摘要 :为支持健康决策、实现健康老龄化，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引起了多领域、 跨学科的关注。目前关于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研究以定量研究为主导，研究深度不足，且侧重网络环境，忽视 了对整个信息环境的考察。作为探索性研究，本文尝试基于现象学视角研究中国城市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使 用半结构化访谈收集他们关于健康信息搜寻经历和体验的描述和诠释，并从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的潜在涵意、基本模 式、来源偏好、困难阻碍和网络环境下的健康信息搜寻这5个方面展开质性分析。研究发现，老年人认为健康信息搜 寻的意义主要在于疾病防控、享受生活、关爱家人和减轻子女负担，生活世界和健康责任是重要因素；积极主动型和 前瞻能动型是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基本模式，且多数老年人采取两种模式并行的策略；电视节目、网络媒体、 纸质媒体和人际网络是老年人经常使用的健康信息来源，医疗机构及其人员、权威电视节目的信任程度最高；自身因 素和社会支持因素阻碍了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虽然网络不是老年人搜寻健康信息的主流渠道，但是在老年人的健 康信息搜寻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 健康信息搜寻行为；老年人；现象学；访谈；质性研究

一、引言

全球人口正步入老龄化阶段。联合国最新报告 显示，2017 年全球 60 岁以上人口约 9.62 亿，占全 球人口 13%，且每年以 3% 左右的速度增长，增长 速度超过年轻群体[1]。中国是世界上老年人口最 多、老龄化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截至 2018 年年 末，中国 60 周岁及以上人口约 2.49 亿，占全国人口 的 17.9%[2]。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已成为我国长期 发展的一项重要战略任务，国家高度重视老年人的 养老和健康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就老龄事业发 表重要讲话，强调“立足当前、着眼长远，加强顶 层设计，完善生育、就业、养老等重大政策和制 度，做到及时应对、科学应对、综合应对”[3]。

为推动我国老龄事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2017 年 2 月，国务院印发了 《“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 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提出要健全面向老年人的 健 康 支 持 体 系 、 加 强 老 年 人 健 康 促 进 和 疾 病 预 防[4]。随后，一系列政策文件也相继出台，原国家 卫生计生委、国家发改委等 13 个部门联合印发了 《“十三五”健康老龄化规划》，国务院办公厅发 布了 《关于进一步扩大旅游文化体育健康养老教育 培训等领域消费的意见》 [5]。此外，由国务院发展 研究中心发起成立的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成立了 “中国老年人营养与健康研究”课题组，通过全国 各地大规模的问卷调查了解老年人营养与健康知识 水平、态度和需求情况，为政策制定和制度安排积 累了丰富且翔实的一手数据[6]。

显而易见地，除了政府和政策支持外，老年人 的养老和健康问题还需要社会参与和全民行动。值 得注意的是，社会公众 （包括老年人自身） 对这一 问题的重视也显著提升。例如，聚焦老年人因受骗 而购买天价保健品的 2019 年央视春晚小品 《“儿 子”来了》 [7]，以及关注认知障碍和阿尔兹海默症 老人的观察类综艺 《忘不了餐厅》 [8]都获得了巨大 社会反响。

然而，一方面，老年人群健康状态脆 弱，对健康保健服务需求高，尤其是高血压、心脑 血管病等慢性病已经成为威胁老年人健康的首要原 因；另一方面，我国的医疗卫生资源相对缺乏且分 布不均，这些给老年人群的养老保障、长期照护和 健康服务等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此外，鉴于老年 人生理、心理和社会特征，以及慢性病长期累积、 病因复杂、注重控制的特点，老年人群的健康需要 更 多 地 依 赖 于 健 康 自 我 管 理 （heath self-management） [9]。为了有效地进行健康自我管理，越来越 多的老年人开始重视通过搜寻和查找健康信息来实 现健康决策支持 （health decision support）、病患赋 能 （patient empowerment） 和 健 康 老 龄 化 （healthy aging） [10]。

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日常护理、 医疗保健等信息类型在老年人的全部信息需求中占 据着重要的基础性地位[11]。可以说，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已经成为一个普 遍的社会现象，也是图书情报学的重要研究方向之 一。因此，本研究旨在从现象学研究的视角，观察 和探究中国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从而为面 向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服务和长期照护服务优化提供 理论指引和支撑。

二、相关研究

从广义上讲，健康信息泛指与人们身心健康、 疾病、营养、养生等相关的信息。

健康信息搜寻行 为 （health information seeking behavior，HISB） 则指 用户为了应对健康相关问题、满足特定健康需求， 而积极主动进行的一种信息获取活动。目前，健康 信息搜寻行为研究已经成为跨学科的课题，图书情 报学、护理学和传播学等领域的学者对健康信息搜 寻行为的动机、渠道、内容偏好、过程、影响因素 以及不同群体 （老年人、大学生、女性、移民、农村居民、少数族群等）、不同环境下 （日常生活、 社交媒体、网络环境等） 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等问 题展开了一系列研究[12-13]。

针对老年人这一特殊群体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 研究已经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研究成果主 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①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的 信息类型和渠道。廖韦淳等[14]在中国台湾嘉义县调 研发现，多数乡村地区老年人表示需要并且重视健 康信息，其中医院就诊、预防保健是最需要及重要 的信息类型；此外受访者主要通过家人亲友、电视 媒体获取健康信息。师栋楷等[15]以太原钢铁集团的 220 名退休职工为样本，研究表明老年人对健康信 息的关注程度特别高，偏好养生保健方面的内容， 且喜欢通过电视获取健康信息。②老年人健康信息 搜寻行为的影响因素。韩国学者 Chang 等[16]基于技 术采纳模型 （TAM） 构建了老年人的网络健康信息 搜寻行为模型，并对 300 位韩国老年人进行问卷调 查，结构方程模型的分析结果表明，先前的网络健 康信息搜寻经历、行为意愿对其网络健康信息搜寻 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一项针对 283 位美国“婴 儿潮”老人的电话调查，研究了人口统计特征、社 会 因 素 、 电 子 设 备 使 用 等 对 其 电 子 健 康 素 养 （eHealth literacy） 和 Web 2.0 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影 响[17]。

基于深度访谈和扎根理论，朱姝蓓等[18]发现 个人心理因素、个人实施成本、信息因素和社会因 素是影响中国老年人网络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主要 因素。另一项针对韩国老年人的问卷调查表明，更 年轻、学历更高、经常锻炼、医疗支出更多、健康 素养更高的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搜寻健康信息的可 能性更高[19]。③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的问题和障 碍。Manafo 等[20]对加拿大多伦多地区的老年人进行 访谈，质性分析表明，在健康信息搜寻过程中，信 息过载等问题可能降低老年人对搜寻成功的信心， 使他们产生焦虑感。Hardt 等[21]指出越来越多的美 国老年人在网上搜寻健康信息，但是不友好的网页 界面、难以判断健康信息的可信性等成为他们在网 络健康信息搜寻中的主要障碍。④老年人健康信息 搜寻的类型和模式。

英国学者 Mayoh 等[22]使用现象 学方法，对 6 位英国老年人进行深度访谈，发现老 年人的网络健康信息搜寻大致分为 4 种类型：未能 在网上找到所需健康信息，找到低质量的健康信 息，网络健康信息搜寻使需求得以满足，以及通过 网络健康信息搜寻提升了健康信心和赋能水平。⑤ 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框架。佟秋雯[23]构建了老 年人健康信息获取行为框架，该框架包含健康信息 需求产生、选择渠道、查询和获取、评价和判断、 应用共 5 个阶段，并以 250 位河北省城市老年人为 对象进行实证研究。综上所述，已有的关于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 为的研究主要涉及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的信息类型 和渠道、影响因素、问题和障碍等主题。

这些研究 具有以下特点：①研究方法以问卷调查、统计分析 等量化研究为主，而质性研究相对较少；②侧重研 究问题的广度，而深度稍显不足，缺乏对老年人健 康信息搜寻现象背后细节的理解，尤其是中国情境 下老年人的生活世界、认知体验及其与行为活动的 交互影响；③大多数研究只局限于老年人的网络健 康信息搜寻，但是考虑到中国网络社会化的进程和 老年网民的人口比例，网络并不是现阶段大多数中 国老年人搜寻健康信息的主流方式，研究者应该基 于整个信息环境考察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

因此，本研究的基本构想是：在现象学研究的框架 和原则下，以具有丰富健康信息搜寻经历和体验的 老年人为样本 （考虑到研究的聚焦性和便利性，暂 以武汉市区为调研范围，后续研究将扩展到其他区 域和族群），使用半结构化访谈收集老年人关于健 康信息搜寻这一现象的详细描述和诠释，然后根据 现象学分析等质性分析方法的原则和要求，从多个 角度展开对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分析和讨 论，从而进一步理解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搜 寻健康信息的，以及他们对健康信息搜寻的态度、 看法和体验是什么。

三、研究设计

3.1 现象学研究

现象学 （phenomenology） 源起于 20 世纪德国 哲学家胡塞尔的思想和学说，经由后续学者的继承 和发展，逐渐成为一个重要的哲学流派，并为人文 和 社 会 科 学 领 域 的 研 究 提 供 理 论 和 方 法 论 的 指 导[24]。目 前 ， 现 象 学 被 广 泛 应 用 于 图 书 情 报 学[24-26]、 护 理 学[27]、 心 理 学[28]、 教 育 学[29] 和 体 育 （运动） 科学[30-31]等学科领域。现象学在图书情报领域的应用经历了从理论构 想到系统论述，再到实际操作的过程。

20 世纪 90 年代，美国密苏里大学信息科学与学习技术学院的 巴德教授 （John M. Budd） 回顾和梳理了图书情报 学的发展历史和现状，指出解释现象学 （hermeneu‐ tical phenomenology） 能成为图书情报学的认识论基础[32]。在此基础上，他进一步探讨了现象学对信息 研究、信息实践 （尤其是人的信息搜寻等相关行为 活动） 的借鉴和启示意义[33]。相似地，英国情报学 家 Wilson[34]认为现象学提供了一种整合的哲学框架 来引领情报学研究，且对信息行为研究的影响最为 明显。

后来，现象学的思想和方法也逐渐引起了国 内学者的关注。王琳[35]认为现象学是图书情报学重 要的学科基础，并简单介绍了 Budd、Wilson 等学者 的观点。王知津等[24]认为现象学是当代情报学的重 要理论思潮之一，回顾了现象学的产生和发展历 程，概述了其基本观点和核心概念，并从信息的本 质、信息行为、信息技术三个方面分析了现象学在 情报学中的主要体现以及如何为情报学研究提供理 论与方法的指导。

2013 年，在爱尔兰举办的第 9 届 国际图书馆学定性与定量研究方法会议 （Qualita‐ tive and Quantitative Methods in Libraries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上，出现了 2 篇系统论述现象学研究过 程和具体方法的文献。其中，中国台湾学者林奇秀 以探究政府机构网络管理员和数字图书馆管理员对 政府出版物 （government publication） 的感知和理解 为例，分析了相应的数据收集、编码和解释方法[25]。

美国图书馆员 Cullen[26]使用现象学研究如何改进信 息素养课程的规划和设计，进一步丰富了现象学在 图书情报领域的应用。总的来说，现象学研究 （phenomenology study） 是一种观察特定的现象，分析该现象中的内在成分 和外在成分，把其中的重要因素提炼出来，并探讨 各要素之间及各要素与周围情境之间关系的质性研 究方法。

现象学研究要求研究者悬置 （bracketing） 先前概念与预设立场，聚焦生活体验 （life experience），回归现象本身，从而促进对人、行为以及 现象背后意义 （meaning） 的理解[24-26]。

因此，基于 现象学视角探究老年人群体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是 合适的，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理解行为和现象背后 的涵意、内外要素及其关系。因此，笔者认为，基于对 5 位老年人的深度访谈而 产生的关于生活世界和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丰富数 据资料，对于分析和探究本文的研究问题是足够 的。受访老年人的基本情况如表 2 所示。

3.3 访谈资料分析

每次访谈结束后，研究者及时将访谈录音逐字 逐句转录为书面文本，最终得到 1.3 万余字的访谈 记录。然后，按照现象学分析方法的原则和要求对 访谈资料进行质性分析，包括：反复阅读访谈资 料，边读边思考，以期从整体上理解老年人的健康 信息搜寻行为；析取、标记并编码有重要意义的受 访者的原始表述；比较编码及受访者表述，并进行分类；进一步提炼出反映该现象中要素、关系、结 构的主题框架。

3.4 信度与效度

质性研究中，信度指的是质性资料是否真实可靠、研究结果是否准确可重复[37]。为了提高研究的信度，本研究采取了以下措施：在不同的地点、时 间进行访谈，保证资料的多元性；尽量在安静、受 访者熟悉的环境下访谈；访谈结束后，让受访者确认 访谈笔记和要点；比较同一受访者前后表述，去伪存 真；访谈资料由研究团队的两位成员独立分析后再汇 总整合，比较两位成员的编码，共同讨论解决争议。

效度指的是研究结果是否能有效地回答研究问 题，包括可信性 （内在效度） 和可迁移性 （外在效 度） [37]。为了提高研究的效度，本研究采取了以下 措施：访谈问题借鉴了已有相关研究以排除混淆因 素；通过预试访谈问题以避免歧义；请专家和同行 对访谈问题和研究过程提出他们的意见；比较不同 受访者的访谈资料；与已有研究成果进行对比。

四、结果与讨论

4.1 健康信息搜寻的潜在涵意

现象学的目标在于探究现象的本质、经历背后 的意义。具体到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这一现象，它 对老年人的意义是什么？老年人又是如何看待健康 信息和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这是需要首先探究和 回答的问题。虽然老年人的生活世界可能有所差 异，但是受访老年人普遍认为健康信息 （搜寻） 很 重要，这一发现与世界其他国家、地区的调查结果 基本相符。从理论上来讲，健康信息确实是老年人 最重要的信息需求之一[11]。

例如，受访老人 05 表 示，“老了以后，确实需要养生，需要关注一些健 康信息，这个很重要”。至于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意义，则主要 包括预防和控制疾病、享受老年生活、关爱照护家 人、减轻子女负担等。例如，受访老人 02 表示， “查找健康信息主要是为了预防和控制疾病，自己 和家人的……现在生活越老越好，很珍惜……”；受访老人 03 表示，“以前啊，对糖尿病这些不了解 ……由于丈夫两年前检查出糖尿病，在照顾他的过 程中积累了一些经验，算是亲身体会吧……”；受 访老人 04 指出，“查找健康信息就是为了保持健 康、少生病，不给子女添负担”。

从健康责任的角 度来看，老年人不仅对自身健康负责，部分老年人 还承担着照料者 （caregiver） 的责任，可能包括长 辈、配偶以及儿孙辈。健康责任对老年人的健康信 息需求和健康信息搜寻行为有着重要影响[22]。值得注意的是，有些老年人并不是盲目地看待 和进行健康信息搜寻，也认识到了个体的健康信息 搜寻行为对于解决专业的健康问题的局限性，例 如，受访老人 01 认为，“虽然健康信息 （搜寻） 很 重要，但是信息是辅助的，关键时候还要靠医生， 不然那就是信息看病了”。

4.2 健康信息搜寻的基本模式

依据行为主体的主动性和努力程度，健康信息 搜寻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基本模式：积极主动型 （active） 与前瞻能动型 （proactive）。积极主动型的健 康信息搜寻行为的特征是：当健康问题出现时，人 们积极采取应对行动、主动解决问题，避免健康问题的恶化甚至失控。前瞻能动型的健康信息搜寻行 为的特征是：在健康问题出现之前，人们就有意识 地采取预防措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以防患于未 然。

总的来说，前瞻能动型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时 机在健康问题出现之前，主动性和努力程度也高于 积极主动型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分析访谈资料，可以发现：积极主动型和前瞻 能动型并非绝对对立，多数老年人基本上采取两种 模式并行的健康信息搜寻策略，即在日常生活中重 视健康信息的积累，此时的健康信息需求并不急 切、范围也较为宽泛；当遇到健康问题时，则针对 特定的健康需求展开健康信息搜寻活动。

其中的典 型用户是受访老人 01 （积极主动型：“小孙女生病 了就按书上的处理”，“遇到问题马上查一查”；前瞻能动型：“看得最多的是电视节目，基本每天都 看……对症的就仔细看”）。

需要注意的是，由于 个人健康状况、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异，不同老年 人在选择积极主动型和前瞻能动型这两种健康信息 搜寻模式时的侧重可能有所不同 （一主一辅，或两 者相当）。

如前所述，无论是积极主动型，或者前瞻能动 型，健康信息搜寻都是一种主动的、带有目的性的 健康信息获取行为。与之相对地，健康信息偶遇 （information encountering） 或 偶 然 接 触 （incidental exposure） 则是一种被动的健康信息获取行为，即 主体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却偶然发现感兴趣 的健康信息或内容[38]。

虽然本研究主要探究老年人 的健康信息主动获取行为——健康信息搜寻，但是 将健康信息偶遇作为健康信息搜寻的参照，有助于 我们更好地理解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也更 完整地理解老年人的健康信息获取行为。老年人的 健康信息偶遇及其与健康信息搜寻之间的关系将是 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方向，本文不再赘述。

4.3 健康信息的来源偏好

健康信息的来源偏好，指的是老年人倾向于通 过哪些渠道来搜寻健康信息。老年人具有独特的生 理、心理和社会特征，因此老年人对健康信息的来 源偏好也有别于其他群体。

通过对访谈资料的整 理、比较和分析，笔者发现，首先，养生和健康普 及类的电视节目是老年人最喜爱的健康信息来源， 提及的原因包括：①视力 （“老花眼，视力下降， 看电视画面感好一些”）；②可信度 （“我一般相信 央视播的节目”）；③生活方式 （“下午接孙女放学 回家，一边做家务，一边看节目，正好……”）。

值得注意的是，以微信为代表的网络媒介在老 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中扮演者越来越重要的角色。除了社交、娱乐和休闲的功能外，微信还是老年人 连接家人和朋友、获取健康信息和社会支持的重要 工具，甚至是部分老年人接触网络的第一款应用和 唯一的网络健康信息来源。例如，受访老人 03 表 示，“以前不上网，前几天刚换的智能手机……就 学怎么用微信，同事教的……微信群、朋友圈相互 转发一些健康话题……”。其次，书刊、报纸等纸质媒体也是老年人查找 健康信息的重要来源。例如，受访老人 01 谈道， “别人推荐了一本关于育儿的书，日本的，从出生 到长大，小孙女生病了就按书上的处理，没怎么去 医院，特别相信那本书”；受访老人 05 表示，“偶 尔也看书，家里买的有 《健康之路》，就是央视节 目出的……”；受访老人 03 表示，“我主要看杂志， 讲老年人养生的，会定期购买、有事没事就翻翻 看；报纸也看，社区阅览室里有”。一般来说，老 年人的记忆力、学习能力比较差，要多次反复才能 有效吸收健康信息进而转化为健康知识。纸质媒体 较为契合老年人的使用传统和行为习惯，而且易于 健康信息的保存和管理，这是区别于电视节目的重 要优势。但同时也要考虑到老年人的视力、认知等 方面的障碍，提升老年人群体对纸质媒体的体验和 有用性。

再次，来源于家人、朋友、亲戚和邻居等人际 关系网络的健康信息也受到广大老年人青睐。正如 第 4.1 节所述，健康责任在人际网络中具有扩展性 和相互性。虽然人际网络中的主体并不一定具有专 业的医学健康知识，但是无疑扩大了老年人搜寻健 康信息的边界和范围。例如，受访老人 02 表示， “我爱人更关注健康信息，还下载了健康 APP，会 讲给我听”；受访老人 01 表示，“老同事之间交流 的最多，基本每个月聚一次，在微信上也跟我讲， 各种关于健康方面的……”。

最后，来源于医护人员和医疗卫生机构的健康 信息搜寻的频率最低，但是其专业性和重要性却是 毋庸置疑的。通常情况下，老年人优先考虑从其他 渠道获取健康信息；在其他渠道难以满足健康信息 需求，或病情严重、紧急的情况下，老年人会通过 门诊、体检等方式寻求医护人员、医疗机构的健康 建议。例如，受访老人 02 表示，“小问题自己解 决，急病、大病才去医院……医院的服务不好，有些指标也不给解释清楚……”。这一现象反映了我 国医疗健康服务体系相对落后。另一方面，来源于 医护人员、医疗机构的健康信息是无法替代的，在 疾病预防、诊断治疗等方面的其可信性最高。例 如，受访老人 01 表示，“向医生问一下，那就比较 好，又比较权威”。

4.4 健康信息搜寻的困难和阻碍

对于老年人群体而言，健康信息搜寻的困难和 阻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自身因素和社会支持因 素，如表 3 所示。

其中，自身因素又分为生理机能 退化、健康素养较低、信息搜寻技能缺乏。其中， 生理机能退化是人体衰老的自然结果，比较难以克 服；健康素养和信息搜寻技能则可以通过学习、培 训活动得以提升，受访老人也愿意参与到此类活动 中来。

社会支持是外部因素，具体包括：

①子女的作 用较弱。在目前中国的社会环境、人口结构和家庭 关系下，子女在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照料看护中 的作用较弱，受访老人较少提及子女如何自己帮助 获取健康信息。

②医疗健康服务水平有待提升。看 病难、看病贵、医疗资源短缺且分布不均、服务观 念和服务能力滞后等因素，造成了医疗机构、医护 人员对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的社会支持不足。

③图 书馆面向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服务相对缺乏。社区图 书馆支持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的方式包括：举办 健康讲座、加强健康科普知识宣传、进行计算机培 训、加强信息平台建设、与其他信息机构合作等。但是，图书馆面向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服务在我国尚 处于起步阶段，大多数老年人对此也并不了解，5 位受访老人中只有 1 位发表了相关看法。

④大众媒 体和政府对健康信息质量的管控不足。老年人的认 知和辨别能力较弱，很容易受到低质量健康信息、 虚假广告的误导。因此，大众媒体应该承担其相应 的社会责任，过滤低质量健康信息，营造良好的健 康信息传播环境；相关政府部门也应该加大对生 产、传播不良健康信息的打击力度，保障老年人的 健康和财产安全。

4.5 网络环境下的健康信息搜寻

前文第 4.1~4.4 节比较和讨论了整个信息环境下 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行为，注意到虽然网络不是 老年人查找、搜寻健康信息的主流渠道，但是在老 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中发挥着日益重要作用。

因 此，本节旨在突出并进一步探究网络环境下老年人 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具体表现、特征，以及老年人 对网络健康信息 （搜寻） 的态度。5 位受访老人都 表示有过通过网络搜寻和查找健康信息的经历。进 一步细分网络渠道的类别，按照受欢迎程度排序， 依次是微信、搜索引擎、在线医疗平台和健康类的 手机 APP （表 4）。正如第 4.3 节所述，微信 （包括 群聊、好友、公众号、朋友圈等） 为老年人搜寻、 分享和交流健康信息提供了一个虚拟空间，是老年 人最偏好的网络健康信息搜寻渠道。其次，搜索引擎也备受欢迎，不少受访老人遇 到健康问题会马上上网搜一搜。

例如，受访老人 05 表示，“我百度用的很多，百度什么都晓得啦，保 健品、健康知识都要问百度”。搜索引擎能帮助老年人方便、及时地搜寻健康信息，并直接呈现搜寻 结果，但同时网络健康信息的质量和可行性也应引 起足够的重视。

最后，老年人使用在线医疗平台、健康类的手 机 APP 来搜寻健康信息的情况并不普遍，分别只有 1 位受访老人提及。例如，受访老人 01 表示，“现 在不是有医生在网上嘛，全国各地的大医生……我 有胃病，就去提问咨询……”；受访老人 02 表示， “我爱人更关注健康信息，还下载了健康 APP，会 讲给我听”。在线医疗平台是基于网络的医患交互 平台，提供健康问答、预约挂号等服务，但对于老 年人来说，可能存在“不知道哪个医生好，不知道 怎么选”“回答得不具体，比较笼统”等问题。

此外，从上网的设备来看，智能手机的普及程 度和使用频率是最高的，甚至是部分老年人唯一的 网络健康信息搜寻渠道。受访老年人普遍认为“手 机最方便、能随身携带、很容易使用……而且遇到 健康问题可以马上查找”。相对而言，笔记本电脑、 台式机和平板电脑在健康信息搜寻情境下的使用频 率要低很多。

多数老年人对网络健康信息抱持着较为理性的 观点。一方面老年人认为“网上的不能百分百相 信”、“怕是骗子”、“广告多，夸大其词”、“比较虚 拟，没有那么真实”，另一方面他们也看到了网络 健康信息 （搜寻） 的优点，如“有最新的信息”、 “方便及时”、“能在网上问医生，咨询问题”、“好 友群里健康话题的交流很方便”等。而且，受访老 年人普遍对网络健康信息、网络健康信息搜寻抱持 着开放的态度，乐于尝试新兴的健康信息技术，也 希望能参加相关培训活动以学习网络健康信息搜寻 的方法和技能。

五、结语与展望

老年人群体的健康信息搜寻是一个普遍的社会 信息学现象。本研究主要从现象学研究的视角来观 察和探究这一特殊群体的特定现象，以拥有丰富的 健康信息搜寻经历的老年人为样本，通过深度访谈 和质性分析，从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的潜在涵意、 基本模式、来源偏好、困难阻碍和网络环境下的健 康信息搜寻这 5 个方面探察和剖析了老年人健康信 息搜寻行为。研究发现：

①生活世界和健康责任是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现象中的重要因素，老年人认为健康信息搜寻的意义主要在于疾病防控、享受生活、关爱家人和减轻子女负担；

②积极主动型和前 瞻能动型是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基本模式，且多数老年人采取两种模式并行的策略，可能侧重 程度因人而异；

③电视节目、网络媒体、纸质媒体 和人际网络是老年人经常使用的健康信息来源，医疗机构及其人员、权威电视节目的信任程度最高；

④自身因素和社会支持因素阻碍了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搜寻；

⑤虽然网络不是老年人搜寻健康信息的主 流渠道，但是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微信在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本研究有助于增进对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涵意、内外要素及其之间的关系的理解，能够为 面向老年人的健康信息服务、长期照顾服务优化提 供理论指引和支撑。

但是，本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局 限性。

首先，研究样本均为长期生活在华中地区省 会城市——武汉市区的老年人，因此相关的研究结果、结论可能比较适用于社会经济发展程度相当的地区和城市。鉴于我国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均衡，农村居民、东西部地区的老年人群体将纳入未来的研 究计划中。

其次，在本研究受访老人的原始表述 中，其中一些内容与健康信息偶遇相关，但是本文 把研究重点放在了健康信息搜寻。作为一种被动的 健康信息获取行为，老年人的健康信息偶遇将在之后的调研中被进一步探究。

最后，本研究初步讨论 了微信在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健康传播中的意义，但仅仅是作为诸多健康信息渠道的一类来讨论 是不够的，以微信为代表的新媒体技术在老年人群体中的渗透和交互值得更多的关注。

致谢

感谢在武汉市区的老年大学、社区医院、居民区、公园等场所的两个时间段的实地走访和访谈中提供无私帮助的专业人士、朋友和项目团队成员。感谢接受深度访谈的5 位老人以及参与调研计划的其他老人，他们的健康和福祉是我们持续聚焦信息时代下老年人健康信息行为与服务的最大动力。

（参考文献略，原文出处：赵栋祥、马费成、张奇萍. 2019. 老年人健康信息搜寻行为的现象学研究. 情报学报, 38(12), 1320-1328. 本文转自质化研究微信公众号）